一瞬间,陈仲文的脸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神情。先是惊愕,随即是嫉妒,紧接着化为怨毒,尤其是当他看清陈平川一袭锦衣,气度不凡,再看看自己落魄的邋遢模样。
他所有的情绪都崩塌了,像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在脊梁上,猛地缩回脖子,飞快地低下头,再也不敢与陈平川对视。
陈平川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,心中不起丝毫波澜,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块路边的石头。
自作孽,不可活。
“开门——”
一声悠长沉闷的唱喝传来。
贡院那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在“嘎吱”声中,缓缓向内打开,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入口。人潮开始骚动,考生们在兵丁的呵斥下,开始排队,准备接受入场前那近乎羞辱的严格搜检。
“解开发髻!脱掉外衫!鞋袜也要脱下!”官兵的喝令声冰冷而严厉,不绝于耳。
考生们褪去外衣,只着单薄的中衣,在微凉的晨风中瑟瑟发抖。他们垂着头,任由官兵粗鲁地从头搜到脚,连束发的发髻都要被捏散开来,用手指细细检查,生怕里面藏了一粒米大小的夹带。
轮到陈平川时,他从容地解开衣衫,动作坦荡磊落,配合着官兵的检查。
“下一个!”没什么发现,官兵发出不耐烦的喊声。
陈平川穿好衣物,从父亲手中接过考篮,迈步入院,主考官身旁的一名吏员,正手持名册,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唱名,分配号舍。
“甲字柒号,陈平川!”
他应声,依言走向左手边的甲字号区。
“甲字捌号,陈仲文!”
陈平川的脚步顿了一下,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。他转过头,只见陈仲文正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,听到自己的号牌,整个身体都明显地僵硬了一下,显然也没料到。
他竟然和自己的侄儿是“邻居”。
陈仲文拿着木制号牌,双腿如同灌了铅,磨磨蹭蹭地走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