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站在西边檐下听信儿,叫了声姑娘,问:“怎么样?还能撑几天呐?”
颐行有点儿泄气,“那倒没说,就说让吃月华丸。”
“唉……”高阳叹了口气,“医道深山大师傅不会上安乐堂来,来都是半吊子学徒练手艺。没法子,一人一个命,谁叫咱们命贱呢。”
颐行觉得也是,大师傅们忙给小主儿看伤风咳嗽都来不及,哪有闲心救小宫女。在宫里头活着就得自己保重自己,真要是病了,连吴尚仪这样当了多年差女官也卖不了人情。
反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,岩太医开药照例吃着,颐行晚间给含珍盛了一碗梗米粥,她才喝了两口就别开了脸,说不吃了。
照这么下去,恐怕撑不了太久,颐行回尚仪局想头也得破灭。
又到宫门下钥时候了,小苏拉在檐角挂上了风灯。春天夜里爱起雾,入夜后越来越浓,灯笼在一片白茫茫云海里闪着凄迷光,起先有盘子大,后来渐渐敛起了光脚,变得只有巴掌大了。
颐行站在檐下想,今儿夜里可真奇怪,仲春时节竟像倒春寒似。仰头看灯笼,原来雾气颗粒那么大,数之不尽凝聚在一起,上下翻飞着,遇着气浪一去千里……
忽然浓雾里出现个人影,那身形可不是安乐堂里人,直把颐行吓得倒退了好几步。
正要问是谁,那身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,一件再寻常不过鸦青色袍子,腰上挂葫芦活计,要是料得没错,是夏太医乘着浓雾来了呀!
只是他这回拿纱布蒙着口鼻,只看见刀裁鬓角和令人形容不出眉眼。那眼睛是山巅后朝阳,温暖明亮,眉峰却拢着峥嵘之气,观之俨然。颐行想这回可算见光了,她看清楚了。然而再细想,却又什么都没看着,下半截不露出来,也是看了个枉然。
不过眉眼精致,头发乌浓,身量很高,声气儿还讨喜,下半张脸只要不是鼻塌嘴歪,这人也算够齐全了……齐全是齐全,回回天黑了出来是为什么?上太医